发疯啊你不啊吗

备研了先不写了

【西塔】旧时代异闻

*架空欧洲历史pa

*有捏造借鉴照搬欧洲中世纪史实慎,无逻辑慎

  

  女士们先生们,请戴好您的面具,请持好您的酒杯,请想象这样一幅画面:浓云密布,狂风呼啸,棉絮彼此纠结相融织成天空,天神的愤怒压抑在重云之中,浓黑的脸色被暴雪一层层化成灰色,于是雪片变得雨水般沉重,密密麻麻落成淅淅沥沥的刀刃,在同样锋利的岩石上开出积水。每一潭积水都混着鲜血,从山路上汩汩流下,和雪水一道淌出疼痛的高山溪流。血从脚底板的伤口流下。血与雪从宽敞的开着窗口的粗糙衣衫上流下。穿着衣衫洒着红雪的国王踩着石阶,脚底板在尖锐的岩石和风雪里开出花来。

  我们先摒弃那些什么科学、生物这些能够触摸的东西,姑且认为这位国王的确与着墨于纸页、壁画、雕塑那光辉灿烂的珍贵史料上勾勒的英姿一般模样,他衣衫褴褛,双足赤裸,实在很不像一位皇帝,只有蒙眼的艳红绸带还坠着银叶。绸带在风暴里骄傲地狂舞,他颀长的身影像是立在崖尖的白杨,即便他是为了自我赎罪——到卡诺萨去,向他的教皇、他的兄长请罪。

  他似乎是累了,所以停下来休息。他抬起头来仰望山顶,目光能触及到那时天顶下最为璀璨的修道院。他的肌肤要和天空融为一体。他的兄长此时正伫立圣德尼修道院门口,金饰缀上乳白的长衣,白金礼冠平稳地落在头顶,飘带飞扬。

  教皇垂头和皇帝对视,风雪涂抹着他们的面容,如迷雾般遮掩着他们的神情。

  这是仙历551年的冬天。

  仙历530年,圣西蒙降生在马尔凯特王国,那时他仍然叫作西蒙·古利斯坦·猛咖,两年后,他的亲生兄弟塔巴斯·古利斯坦·猛咖也来到人世。作为皇子,他们二人的出生于赫尔穆特王朝而言无疑是两件幸事。即便赫尔穆特王朝与加特力教会暗中已然争斗多年,约翰国王依旧邀请当时任职教皇的卡尔狄克罗斯来为兄弟俩受洗。古老的传闻认为,圣西蒙的觉醒正是因为卡尔狄克罗斯在他深麦般的皮肤上洒下圣水时他睁开了眼睛,天神的神力借由圣水融入他的眼泪,因而在他十二岁时,圣痕才令他双目流血汩汩,宛若天神为人时所经受的伤痛。而正是血流让他听见天神的启示,从而预言了尔后长达一年的干旱,也预言他身为圣徒化身,将会戴上教皇的礼冠。

  “你觉得干旱是好事吗?”

  塔巴斯平躺在石床上,盖了屋顶与窗帘垂下的阴翳,象征着中暑的红晕缓步从面颊上退下。西蒙为他额头放上冰凉的布巾,转身去清洗沾满汗液的另一条时,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天神告诉你的事——你和他们一样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你需要休息。”西蒙将布巾在水盆里抖开,泛起的波浪砸回水面。

  “别溅出去,很浪费的。”塔巴斯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知道,不用担心。”西蒙的声音平静无波。

  塔巴斯也许睁着眼睛——谁知道呢,没有后人能够用科学解释为什么他能在蒙着布的情况下还如常人一般,但换个思维想想,没有人会在躺下的时候还让自己不自在,所以可以想见他此时并没有蒙眼,并睁开眼睛看着——看着富有巧手的雕塑家听着缪斯的指引在头顶上刻下的妙想奇思,天神正抚摸下跪的罪人的头颅。水盆内一片寂静。

  “也是,毕竟父王和教皇都拨了那么多钱了。”塔巴斯微微侧头,望着西蒙的背影,苍白的唇自起皮的纹路里渗出血珠:“你什么时候去卡诺萨?”

  “下一次极星升起的时候。”

  房间内只有波浪在天神悲悯的双眼里荡漾。

  仙历543年,圣西蒙走过干旱的马尔凯特,来到卡诺萨,留在卡尔狄克罗斯的圣德尼修道院中,从此捧起经书,终日高唱圣歌与祷词;而塔巴斯留在马尔凯特,接受着王位继承人的教育。此后唯有盛大节日或重大事务时,西蒙才会随从或替代卡尔狄克罗斯来到马尔凯特,与家人相会,如此这般过了六年的时光。而加特力教会与赫尔穆特王朝的矛盾仍在激化,加特力教会向教徒征收神令税,同时发布教会法令,称教徒不必向俗世缴税;教士所犯罪过由教会法庭审判,而不能交由世俗法庭……诸如此类,加特力教会于赫尔穆特王朝而言几乎算得上是明目张胆地掠夺着属于皇帝的权力,因此约翰国王曾不止一次地对卡诺萨发出可算得上是小打小闹般的小型战争,也许是意在警告,也许是顾及到前皇子西蒙——无论如何,西蒙毕竟流着约翰的血,即便卓娅王后英年早逝,在西蒙双眼血流如注之前,这一家人放在如今也是少见的和睦相爱。

  约翰国王经常亲自教授两位皇子,每每出行,约翰身边必然能看见兄弟二人的身影。那时最负盛名的歌者曾为他们写下歌曲,讲述一段颇为俏皮的往事:国王带着二位皇子视察一口水井的开发,塔巴斯皇子自告奋勇下井探索,没想到绳索意外断裂,西蒙焦急万分,潜入井中。然而“神光大作,守在井口的士兵感到掌心刺痛非常”。被托付了两位皇子的士兵松开了手,兄弟们又摔落井中。

  “还好有浮土……塔巴斯,你没事吧?”西蒙咳嗽几声,把压在身上的兄弟扶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尘。塔巴斯抬手拦住兄长,不让他做无用功:“别白费力气,哥哥,你不如关心下你自己。”

  说话声伴随着灰尘滚落,井口投下的一束日光里,飞雪般的尘土渐而从浓雾转为明晰的天空,侍卫们头挤着头把目光往下照,惶恐不安的话语从井口嘈嘈杂杂地流进皇子的耳朵。紧接着,约翰国王嘹亮的嗓音穿透吵闹,一条坚实无比的绳索重新抛下井底,让蜷缩在两人脚下的乱麻像是两条萎靡的蛇:“小子们,都还好吗?抓紧了!”

  “父王!”

  塔巴斯率先跑过去抓住绳索,脑后垂下的金叶子擦过西蒙的手臂,一道白痕刹那间将西蒙的手臂转为坚硬的石。也许没有人在意,包括他自己。他只是随手一抹,白痕消退,与他身上各处的擦伤水乳交融。

  这片金叶并没有在人们的认知里留下痕迹,然而年幼的兄弟二人宛若小猴子般挂在绳索末端、被约翰国王从井中提出来的画面却被铭刻下来,即使是最虔诚的加特力教徒,在阅读这一幕时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尽管约翰已经如此小心翼翼,但退步只会招惹得寸进尺,加之加特力教生于黎民的苦难,它的存在更多地是给辛苦劳作的人们以对死后世界的曙光,它与人民相依相存。况且赫尔穆特王朝自己上下也都是加特力教徒,因而这种程度的警告只是收效甚微。终于在仙历549年,大战一触即发,战争持续有两年之久,期间约翰国王受了重伤,引动积年累月的沉疴,于仙历551年春日离世,皇子塔巴斯登基。讽刺的是,来为约翰国王念悼词、将象征教会世俗权的剑与鞘交给塔巴斯国王的,正是时任大主教的西蒙。

  加冕礼上,塔巴斯抛下身上的旧外衣,在绘着仙人掌花朵的崭新的鞋上装上金马刺,西蒙捧着剑与鞘,在塔巴斯面前立定。他们只来得及将视线交错上一片叶子落地的时间,塔巴斯就要走向祭坛。随后他们进行第二次会面。寄存在圣德尼修道院的圣油这次由西蒙亲自带来,他以那双被天神寄予厚望的手沾上圣油,洁净的光泽轻柔地留在国王的肌肤上,塔巴斯闭上眼,西蒙指掌间的薄茧摩挲着他的面容,仿佛正亲吻着他的躯壳,经过胸膛、肩胛……直至最后握住他的手。

  “……西蒙,别磨磨唧唧的。”

  塔巴斯指尖蜷了一下,他感觉愤怒与悲痛在他身体里吹起狂风,西蒙掌心的温暖覆在他冰凉的手上,几乎要将连心的指尖烫破,从里面淌出他还没能流干的眼泪。而西蒙的动作实际上并不从容,下手时轻时重,令他以为自己窥到兄长身在教会里更是纠结不已也挣扎不得的,于是他甚至想反握住西蒙的手,借着他从父王闭上眼时就冲击着信仰的恨意将西蒙正大光明地拉出那团沼泽——他在行军时看到过了,傲慢的教士和轻蔑的贵族踩着农民的脊梁,越过雨后长在地面上的污黑的泥泞;民众将钱财满怀希望地放到神父手上,转头神父就拿它们花天酒地。杀了自由人的贵族低眉顺眼地借着教士的身份向高高在上主持法庭的主教忏悔了,罪过就由钱财一笔勾销,而他也无法动用他的力量令代价落下。

  塔巴斯隔着红绸望着西蒙的眼睛,感到双手正被西蒙的手指紧束。然而西蒙避过他的眼睛,放开他与他手上的圣油,内廷总管旋即便为国王罩上长袍与披风。他们的第三次相逢再没有延续第二次的话语,西蒙除却提醒国王下一步的程序与念诵经文外几乎一言不发。他将指环套上国王的手,权杖与权节也妥善地落入塔巴斯手中。

  塔巴斯垂下头,西蒙大主教高举王冠,其余十一位大臣扶上王冠的宝石,他头顶一沉,马尔凯特的国土就这样落在年仅十八岁的国王身上。他走向御座,坐下,抬起头——他的兄长,他的大主教再次拉起他的手,俯下身来——一个吻深深地印上塔巴斯的手背。俊美的大主教温柔的眼睛半阖下来,一滴血泪涌出眼眶,淌过麦子熟过头时健康的光泽,落上国王闪光的洁白的皮肤。

  大臣啧啧称奇,塔巴斯隐于红绸下的双目圆睁,情绪在胸腔内翻江倒海。他将脸绷得很紧,唇角抿着,他错觉那两处的肌肉要撕裂开来将微小的血管都裸露在外。然而直到和平公正的誓词重重回荡在大厅,仿佛吐自高高在上的石块与彩玻璃的神明,他身上流过指节的血也依旧只有西蒙泣下的泪。而西蒙已经要走出门外,圣德尼的修道院院长吉祥跟在他身后,像一抹幽影。塔巴斯捻着干涸在肌理中的赤红,掐过鲜艳的纹路,那血泪吹凉在风里,滴落在开满美丽的金雀花的枯红长袍上。

  同年秋季,教皇卡尔狄克罗斯离世,圣西蒙接过他的权杖与冠冕,成为新一任的教皇。塔巴斯没有参加他的加冕礼,因为他延续了约翰国王未竟的战争,兴许是为了缩短与亲生兄弟的对峙,因此他的动作显得急切非常。然而贪欢享乐的贵族与国内疲惫不堪的人民无力支持他的雷厉风行——这并非是皇帝的过错,我们读过之前的历史,可以知道这些贵族与人民的饱受压迫自从赫尔穆特王朝在马尔凯特扎根时就埋下源头——而圣西蒙在军事方面也颇具天分,这场战争最终以更为年轻的那方的战败为结局。而塔巴斯接下来的举动无疑是震惊世人:他衣着褴褛,赤脚走到卡诺萨,再攀登高山、抵达山巅的圣德尼修道院,去向教皇请罪致歉。从他脱下绣满金线的外袍开始,他与他的兄长已然分别了近两年的时间。

  赤足的皇帝淋着雪雨,脚掌心被石块刺破,在石阶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痕,抵达圣德尼修道院之时,他的黑发被冰霜重重覆盖,看不出颜色;而他的躯壳和雪彼此相融,泥泞混着污黑的血裹着他的双足。只有蒙蔽两眼的红绸倔强地和教皇的飘带在风中共舞。

  圣西蒙握着他的权杖,他的礼冠也布满白雪,他的身体也冷如寒冰。他努力牵动着面上的神经,想要摆出一副肃穆悲悯的天神的模样,想如故去的老师教授他的那样傲慢,可他眉宇间隆起忧虑的山川,柔软的飞雪从心底积到心尖,将这颗跃动的红肉冻得酸疼不已。他其实现在就想伸手将雪堆的兄弟拉进温暖的修道院,亲自抹去塔巴斯身上的冰雪宛若拍净衣摆上的灰尘,像他们正身处井底。他知道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趟的结果无需多言。

  只是万众瞩目,无处不是窥视,无处没有恶意,冰冷的眼睛还藏在影子里,所以他不能只是一位兄长,纯粹地作为兄长而释放善意,他是一个加特力教会放在明面上的掌权者,他是一位牧师。他要冰冷而怜悯地缓缓引领忏悔的皇帝在天神的塑像前下跪,口吐诚挚的歉意与悔过,尽管他只靠不住颤动的长眉就知道这小子其实怀恨在心。

  悲悯的教皇与牧师与疼爱的兄长原谅了悔过的兄弟。西蒙叫人拿来崭新的衣装,和已经擦拭干净的塔巴斯站在窗前。窗外是似乎永远不会消融的千山暮雪,因为已经黄昏,雪片早已凝成真正的雪晶,轻盈而舒缓,穿过云层和灰暗的天穹,漫山遍野落成软绵绵的大片,云朵聚在一起,被教士驱赶着团团围着,“咩咩”地喊着寒冷。西蒙透过玻璃上的倒影凝望这些长毛打卷的动物,忽然身边的人低声细语,送出来到修道院后第一句真正属于他们的话。

  皇帝问:“领头羊怎么是只山羊?”

  教皇答:“去年捡来的,羊群里养了一阵,就成了头羊。”

  “他们没意见?”

  西蒙垂下眼,吐息在玻璃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天神的考验。就算真的是恶魔,谁也不能违背天神的启示。”

  “不好管吧?”

  “还行。”

  塔巴斯斜睨他一眼,伸手用力而缓慢地将玻璃重新变得明媚。羊群此起彼伏的“咩咩”声也转为明晰,由远及近地压过了教士的呼喝。

  “我把你那两条狗带来了,就在卡诺萨德,马尔凯特和这破地方的交界处,认识路吧?最忠心的那条总是朝我吠,很吵,记得好好管教。”

  “多谢陛……”

  “闭嘴。”塔巴斯打断西蒙的话。他似乎忽然变得异常狂躁,指尖在窗框上能敲出一首激烈的战曲。恰逢大臣布伦杰来迎接皇帝回马尔凯特,塔巴斯随手扯过他的外衣披在身上,翻身上马。白马不安地走动两下,塔巴斯握紧缰绳,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教皇,一手抚上胸口行礼:“感谢教皇陛下愿意原谅我的无礼之举,希望以后我们能继续为子民们带来公正。不必再送了。”

  “是的,陛下。”圣西蒙还以一礼。塔巴斯甩动缰绳,白马踢起茫茫白雾,他跃动的长袍逐渐被天空和高山的白霜淹没,回到他的马尔凯特。西蒙在圣德尼修道院前伫立许久,直到吉祥大主教走出门外,劝他回到温暖的天神足下。

  皇帝在这一趟苦难疼痛的旅程中并非只得到低头隐忍教授他的一课,独自亲身行走在人群中,他看到更黑暗的手脚,听见更广大的子民的哭声,得知各个城市与村庄在呼唤权力。在他回到马尔凯特之后,他又迅速发布了诸多法令,将主要矛头转移,尝试修剪张扬跋扈的贵族。贵族恼羞成怒,皇帝举步维艰,但他依然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毅力和力量与这些嚣张的对手抗衡。他公平地对贵族予以判决,扶植各个城市的市长与地方官员,设立巡行官员游走在全国予以监督,又通过掠夺与威胁蚕食贵族们的土地和军队,利用归降的贵族化解其他冥顽不灵的对抗。直到仙历553年,依然固执地不肯下跪的只余两支残破不堪的家族,就是位于原野的格兰特兰家族和临近海洋的谢菲尔德家族,他们迅速联姻,纠结成一根颇为强硬的尖刺。

  即便如此,倘若“风沙王”莉莉娅·古利斯坦没有对马尔凯特边境的加迪尔发动攻势,格兰特兰与谢菲尔德早已被塔巴斯连根拔起。由于皇帝在这两年内与教会至少在明面上已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所以这一场战争中也见到不少教会士兵。然而风沙王显然对这一场战争筹划许久,加上赫尔穆特王朝和加特力教会的和睦也仅仅是表面的握手言和,这一场战争虽然取得胜利,但也是异常惨痛,甚至教皇本人在班师回朝之际突然陷入昏迷。

  就在此时,加特力教会的士兵将剑与矛指向伤痕累累的皇帝与赫尔穆特王朝的骑士,吉祥大主教代替教皇出现,宣称正是塔巴斯指派的骑士偷袭了教皇,而他们也捉到其中一员——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卑鄙”的骑士出自格兰特兰家族。他们同时拿出另一项罪证——一封盖着皇帝印章的书信,收信的一方则是“风沙王”莉莉娅,或者说,卓娅王后的姐妹莉莉娅。加特力教会迅速加派了更多的军队,隔断了加迪尔与马尔凯特的重要道路,使得塔巴斯一时间孤立无援,几天内便被架上断头台。

  史书是这样描述的:加特力教会给予皇帝应有的尊严,允许他再进行一次完整的梳洗,穿上干净而精致的衣服。他换上系着金叶子的蒙眼的红色绸带,侍从为他扣好金钮扣,将其擦得一尘不染。他的王冠被拿走,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改姓格兰特兰和谢菲尔德,听说这两家各有一个和他沾点遥远亲缘的强势的继承人。

  塔巴斯望向窗外,没有见到一向拥立他的大臣布伦杰,也没有见到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加迪尔的市长琼尼。他们此刻正在马尔凯特等待他们的皇帝将捷报传回,但是他现在——独身一人,就站在这里,身边站满了裹着白袍的愚昧的不敬的教徒。他在这些挤得密不透风的白人里走向高台,加迪尔的气候干燥,烈日晃得人眼晕,灼热的空气令他不由得想起十年前马尔凯特的干旱。只是当初为他敷上布巾的人正沉入昏迷,而他也没能等到极星升起。

  塔巴斯的脊背依然笔直非常,脚步缓慢而稳当,身后的教徒好在没有不敬到这种时候还对他推搡,只是依旧和所有的子民一样恐惧得想要远逃。

  他觉得很好笑,于是忍俊不禁,后来的人们无一例外地认为塔巴斯其实早已胸有成竹,因为在他还没跪在手持巨斧的刽子手脚下时,一群绵羊在长着长长犄角遍体短直白毛的头羊的领导下冲进法场,“咩咩”的叫声压过被羊群冲撞得不成体统的教徒惊慌的呼喊,也将吉祥大主教和教会士兵的怒斥全然淹没。紧接着他们被穿着相同与不同铠甲的骑士包围,苏醒的圣西蒙骑着白马,踩着日光跟着羊群缓步走入,两个教会士兵紧随其后。他们名叫盖恩与科本,其中盖恩是教皇与皇帝还身为皇子时的玩伴;而科本经后来证实,曾是皇家卫队的副队长。另外和教皇一同闯入的是马尔凯特的布伦杰与加迪尔的市长琼尼,他们带领着属于赫尔穆特王朝的士兵,一个垂头不语的人被绑缚着站立其中——吉祥大主教被压制着,在见到他时惊骇不已。

  圣西蒙神情肃穆,太阳正缀在他的礼冠上,璀璨金光披上通体洁白的长袍,金色的纹路熠熠发亮。羊群乖巧地拥护在他身边,他那颇具马尔凯特的土地色彩的皮肤泛着铜像的光泽,礼冠之下,神目灼灼恍若明星。他没有先吩咐放开他的兄弟,而是命人将他带来的人推出。这人穿着和前任教皇卡尔狄克罗斯一模一样的礼服,垂着卡尔狄克罗斯的浅亚麻色的长发。当他抬起头时,他露出一双卡尔狄克罗斯的蓝眼睛。趁众人讶异了足够长的时间,圣西蒙便道出颇具趣味也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这一位是卡尔狄克罗斯的同胞兄弟米德,他自称是卡尔狄克罗斯死后成为圣徒重返人间。这样神奇的事件自然压过了从皇帝的加冕礼起就没再展现天神垂怜的西蒙,米德假作谦让,没有登上教皇的宝座,却在卡尔狄克罗斯离世后不久就利用加特力教徒们的信仰顶替教皇执掌教权,甚至与格兰特兰和谢菲尔德家族联手,暗中向“风沙王”投递诚意,引导莉莉娅前来攻打加迪尔。跟随着教皇的话语,布伦杰与琼尼也拿出了相应的证据,将米德的罪恶证实。

  正如当时的吉祥大主教与后来的研究者,对这一套言论提出质疑的教徒不在少数,吉祥大主教甚至几次挣扎出士兵的束缚,试图令刽子手即刻砍下皇帝的脑袋——塔巴斯正悠然自在地站在哆哆嗦嗦差一点犯下大罪过的刽子手身边,也许给他一份爆米花更为恰当——如果那个时代有这种甜蜜的零食的话。西蒙没有命人打断吉祥的咆哮,在像他耐心聆听所有罪人的忏悔时一样温柔地听完了吉祥的咆哮,旋即高举他一直没有握紧缰绳的左手:一道流血的肌肉纹理的圆月印刻在掌心,大量鲜血汩汩涌动,已经在他雪白的衣袖上晕染开大片,是圣痕——天神在十字架上受难而死前钉在掌心的苦难。圣西蒙称,他的昏迷并非是旁人的伤害,而是天神如十年前般来到他的身边,告知他米德的谎言,并命令他将虔诚的教徒们从蒙昧中拯救,莫要再听信虚假者的话语作出罪孽。而塔巴斯须以山羊替代对加特力的不敬罪业,此后应兢兢业业带领人民走向此世繁荣。

  “天神为我留下祂降临的证据,给我施行命令的长剑,如果我胆敢在传达祂的启示时出现一句舛讹,那么我将在此即刻被太阳灼烧而死!”

  圣西蒙话语刚落,一片乌云霎时遮蔽了日光,轰隆的雷鸣和电光翻滚在浓云里,一场暴雨骤然淋湿山羊的犄角。忽然有人惊呼,旋即带领教徒纷纷下跪,向圣西蒙顶礼膜拜——这位十年前便被称为圣徒化身的教皇此刻睁着圣洁的双眼,赤红血泪从眼角淌过脸颊。这是他的第一道圣痕,和他掌心的第二道圣痕同时以流血昭示天神威严。

  刽子手架起绞架,高举铁斧,米德和温驯的山羊被带上高台,塔巴斯错身经过米德时瞥见这位沉默的虚假者在勾着唇角,于是他站住脚,还以一个几乎可说得上是挑衅的微笑。没有人明白他们在这两个笑容里交流了怎样的兵戈相斗,正如没有人明白为何米德一言不发。皇帝走到教皇身边,西蒙没有忍住,伸手把塔巴斯衣上的灰尘掸去,结果掌心的血反倒流进弟弟外袍的红。

  对的,女士,你是对的,可是直到如今我们也没能对圣西蒙巧之又巧地呼唤了风雨这事给出解释,否则这段奇幻诡谲的历史似乎就会像你说的——是另一番模样,我们来构想一下:

  赫尔穆特王朝与加特力教会不和多年,于是赫尔穆特王朝利用药物使圣西蒙流出血泪,再加上编造的幻觉体验,将圣西蒙以一个正当的理由送进卡诺萨。圣西蒙潜伏其中,伺机夺权。卡尔狄克罗斯从一开始就未曾故去,或者说赫尔穆特王朝的刺杀计划由于约翰国王的离世而遭到干扰,因此尽管圣西蒙登上教皇的宝座,拥有众多教徒拥戴的卡尔狄克罗斯依然能藏匿起来与圣西蒙作对。于是为了彻底清除卡尔狄克罗斯的力量——圣西蒙与塔巴斯本来就同仇敌忾,何况他们又是兄弟,构建这样一场好戏当然轻而易举。的确是塔巴斯勾结了莉莉娅,而西蒙的圣痕是他自己在手心割下,眼睛的血泪也是再次使用了药物。米德——或者说被强行改变身份的卡尔狄克罗斯没有辩解,是圣西蒙提前给他吃了破坏嗓子的毒药。毕竟圣痕并不能说明一切,谁能保证他是天神而非和天神一同被钉死的两个匪徒呢?只是吉祥大主教的牺牲就显得太可怜了!唉唉!

  不过女士,我想需要提醒你以及在座的各位:那时大瘟疫尚且没有冲击加特力教的神光,切勿质疑人们的信仰。加特力教会至今还如此兴旺,和圣西蒙与塔巴斯的努力不无关系,或许他们的确是为了掌握一切,或许他们的确纯洁如羔羊又智慧如天神,现在已经没有证据说明药物是否存在于圣西蒙的眼泪中,因为我们毕竟不曾看到过。我们已经分享过许多难以置信的故事,真假掺杂,跨越千年,过去的光阴就是难以证实,往后数年也未必能够解开这些谜题。当然,这些迷题的考证与你,我,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都无关紧要,我们只是来听故事的人。

  总之,在山羊的头颅坠下高台的时刻,米德的颈椎亦被他的身体坠断,吉祥大主教在不日后被愤怒的教徒葬于烈火。而圣西蒙代替加特力教会与赫尔穆特王朝的皇帝塔巴斯握手言和,在寻找到新的资金来源之后,逐步放弃教徒的赋税。他又设立许多经教院,培养了一众贤能的教士,削下傲慢无能的高层,将犯罪的教士送到俗世法庭手中。塔巴斯回到马尔凯特,彻底摆平了格兰特兰和谢菲尔德,建立起以地方官员和重要大臣为参与人员的议会,对皇帝提出需要施行的计划与决策。稳定之后,他邀请圣西蒙将加特力教会迁至加迪尔,教皇将握有权利,对议会予以制衡。这一切在仙历556年正式书于纸面,我们在博物馆还能看到上面教皇与皇帝的签名与印章,以及象征着地方的琼尼的签名。这份文书后来被一个诗人用沙漠玫瑰作比,于是这场终结过去的决策就被称为“沙漠玫瑰决议”。

  随着琼尼也将印泥的色彩沾到自己的姓名上,我们的故事也到此为止。感谢各位的聆听!女士们先生们,离去之前请别遗忘带走面具,请别遗忘饮完杯中的酒,请别遗忘这段奇异的旧闻!我们下个世纪再见!

  —END—

注:“到卡诺萨去”照搬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衣着褴褛双足赤裸到卡诺萨乞求教皇格里高历七世的原谅。

加冕礼照搬了这篇欧洲中世纪君王即位的仪式 。

全篇借鉴了朱迪斯·M·本内特的《欧洲中世纪史》,我读着忘着所以请不要纠结本文逻辑也别和我讨论这段历史,当个乐子看得了。想要详细了解这段历史的可以阅读这本书,非常不错。

赫尔穆特王朝:即包括约翰与塔巴斯在内的猛咖王族,我搜“象征勇气的英文名”搜到的。

马尔凯特:原作里的勇气国,但只是指地名而已。

加迪尔:靠近莉莉娅所掌管的地方的边境城市。

布伦杰:寓意“第一的”,【永夜】系列伴生活动“未知的旅程”中“去的理由”那栏里“有专人打理勇气国事务”这条的“勇气国士兵·小甲”。

琼尼:寓意“亚军”,是小乙但我找不到也想不起来了,可能是记错。

格兰特兰和谢菲尔德:都是我搜“寓意原野的英文名”搜到的。格兰特兰所在的原野就是意境原野,谢菲尔德临近的海洋则是勇气国附近的海洋。勇气国附近的海洋可见【轮回】金色羽翼中西蒙提到金色羽翼所在的浮空岛在勇气国附近的海洋上空。

卡诺萨:我直接用的格里高历七世当时所在的卡诺萨。

圣德尼修道院:糅合了法国圣德尼教堂和圣雷米修道院。

卡诺萨德:卡诺萨与马尔凯特交界处的一个三不管地带。

“风沙王”:只是绰号。

加特力教会:放现实里是天主教,这个名字也是天主教以前音译的名字。

天神:上帝。

圣痕:圣痕又叫做圣伤,英文写作stigmata,源自希腊文στγμα,意思是纹身的记号。圣痕被认为是一种超自然现象,英文称为 stigmatas 。曾有异像出现在基督徒的身体上,所展现的现象则是与《圣经》中记载的基督受难时的情况一样,甚且更为厉害,例如在手掌心或头部大量无缘由地流下鲜血,或者自双眼中也流血。据说可以此现象也可出现在雕塑之上……手心皮肤会自行裂开并出血,形似钉痕,没有疼痛感,会自行愈合,这种才是基督徒所说的真正的圣痕。跟耶稣一起被钉死的,还有两个强盗,很难断定出现“圣痕”的是基督的门徒还是强盗的传人,圣痕是圣灵的印记还是邪灵的印记不好说。(出自百度百科)

圣西蒙:西蒙被设立为圣人后的称呼,著名的有圣伯多禄(圣彼得)、圣方济各、圣女贞德等。我借鉴《欧洲中世纪史》,讲述历史也这么称呼他。

山羊和恶魔:山羊在基督教中是恶魔象征大家都知道我也不用说太多。

“沙漠玫瑰决议”:借鉴“玫瑰战争”(“蔷薇战争”)在16世纪,莎士比亚在历史剧《亨利六世》中以两朵玫瑰被拔作为战争开始的标志,后来“玫瑰战争”成为英王爱德华三世(1327年-1377年在位)的两支后裔: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的支持者为了争夺英格兰王位而发生断续的内战的普遍用语。此名称源于两个家族所选的家徽,兰开斯特的红蔷薇Rosa gallica和约克的白蔷薇Rosa ×alba。(套用百度百科)

应该没了,祝大家新年快乐,祝我产品早日脱离淘米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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